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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3章 那個為你在人間奔波十年,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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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?!”聽到謝微之的話, 南宮月無法控制地嘶吼,“你又不是我,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麽滋味兒, 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!”

“我有。”謝微之沈沈道,一雙眼仍是平靜如初, 和瘋魔的南宮月截然不同。

兩個人相對而立,好像站在一光一暗兩端。

“別再為自己找借口了。”蕭故走到謝微之身邊,那張堪稱平凡的臉上沒有絲毫笑容, 莫名顯出威嚴。“如果上陽那幾名遇害的女弟子是欺辱過你,那麽, 借住於此聽課的散修呢?”

“你們應該根本不認識才是。”

“你殺他們,不過是因為霜月居戒嚴,你再對上陽女弟子下手會被發現,所以才選了這些並無親故的散修。”

蕭故微仰起頭,對上已經是半人半妖的南宮月:“南宮月, 他們又做錯了什麽?”

被戳中了痛處的南宮月揚天嘶吼一聲,眼淚從臉頰滑落,無數觸手驟然襲向謝微之和蕭故:“是!我就是想要力量,只要我能變強, 殺了他們又如何?!這世上, 本就是弱肉強食!”

“今天, 你們也要死在這裏!”

蕭故和謝微之並肩而立, 面對這堆來勢洶洶的觸手,都未曾露出任何懼色。

吸食了數名修士的修為, 南宮月在短短數日之間已經有了接近築基九層的修為,這也是她為什麽有底氣說要將蕭故和謝微之都留在山洞之中。

但不管是對謝微之,還是蕭故來說, 這樣走捷徑堆砌的修為,根本不足為懼。

謝微之手中的,不過是隨手從青竹上斬下的竹枝,蕭故手中,也不過是沒有絲毫靈氣的鐵劍,但當他們同時向前斬下之時,劍招攜不可阻擋之勢向前,南宮月的觸手在劍勢之下,如冰雪在日光中消融,慢慢化為一片虛無。

“怎麽可能?!”南宮月又驚又怒,也顧不得許多,張開嘴,如同鯨吞一樣瘋狂吸食山洞中靈氣。

如果今日把他們都殺了,她還有可能逃脫,否則就算現在逃了,一旦書院從他們口中知道事情始末,一定會對她追殺到底,那麽天涯海角,她就再無寧日。

只是不等謝微之和蕭故動手,南宮月的身體在吸食過量靈氣後膨脹起來,她臉上出現驚恐的神情,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麽,雙眸轉為純黑。

謝微之怔住了,兩百多年前,她見過相似的情況。

滄離宗,妖丹——

南宮月在兩人面前,從半人半妖,化成了一只完全的蜃妖,沒有神智,只知殺戮。

“你知道蜃妖的要害在哪裏嗎?”謝微之劃破指尖,幾滴鮮血飄在空中。

蕭故點頭,語氣沈著:“放心。”

牽引靈氣在空中畫出符文,其上泛著淡淡血光,將失去神智的蜃妖困在方寸之地。謝微之雙手掐訣,蜃妖徒勞地掙紮著,發出憤怒的嘶鳴。

蕭故握緊劍,並指牽引靈氣渡上劍刃,下一刻,他飛身而起,無邊劍影在他身後展開,長劍橫劈而出,無數道劍影緊隨而去,全部落在蜃妖心口下三寸的位置。

“這是...瑯琊晏家的分形化影...”謝微之看著半空蕭故的背影,低喃一句。

被刺中要害的蜃妖慘叫一聲,靈氣從她的傷口源源不斷地洩露,龐大的身形就此慢慢縮小,最後恢覆成正常的人形。

南宮月躺在地上,雙目無神地看著山洞石壁。

直到謝微之走到她身邊,她才移過目光,慢慢聚焦在謝微之臉上。

“為什麽啊...”她帶著哭腔,斷斷續續地說。

“如果我生來就帶有罪孽,那麽為什麽還要讓我存在...”南宮月哽咽道,“我不過...不過也像一個普通女孩兒一樣...”

如果她生得不是那麽不堪入目,亦或是她的天賦稍微再好一點,境況或許都不會這樣艱難。

“我只是...也想有人能愛我而已...”她躺在血泊之中,忍不住向虛空伸出手,不知想抓住什麽。

“我是不是快要死了...”

謝微之沒有回答,她能感受到南宮月的生機在一點點流失。

“如果這世上真有輪回轉世,下輩子,我想...做一個普通人...不用像葉靈一樣好看,不用她那樣好的出身...我想...有一對愛我的父母...”

南宮月嘴邊慢慢漾起一個微笑,照亮了她晦暗的容顏。

謝微之半蹲下身,握住她的手:“會的。”

南宮月含著淚笑道:“謝謝...對不起...”

她真的做了很多很不好的事情。

少女的手無力垂下,闔上眼,就這麽靜靜地睡了過去。

謝微之沒有動,她嘴角微微抿著,面上神情難辨悲喜。

也是在這時,葉銘領著一眾執法弟子沖了進來,一眼就看見躺在一旁的葉靈,立刻撲了上去:“阿靈!”

“一切都結束了。”蕭故走到謝微之身前,“做錯了事,總要付出代價。”

“我知。”謝微之低聲答著。

蕭故對她伸出手:“我們走吧。”

謝微之擡頭,對上他溫和而沈靜的眼神。

握著蕭故的手起身,謝微之最後看了一眼南宮月的屍體:“不過,這件事,應該還沒有結束。”

黃昏時分,謝微之赤足坐在尋芳苑外的溪流邊,雙腿晃動,足尖在水中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。

她的側臉輪廓精致小巧,垂眸時卻流露出幾分與外表不符的滄桑,只有在這時,蕭故才會想起,她已經有兩百餘歲了。

平日相處時,因為謝微之現在的外表太具欺騙性,蕭故總是忍不住把她當妹妹看待。

“還在想南宮月的事?”蕭故屈著右腿坐在她身邊。

因為他們今日及時趕到,葉靈雖然受了傷,卻沒有傷及性命。

“也不算,我在想,讓南宮月覺醒天賦的人,究竟會是誰。”謝微之答道,“沒有抓到他,一切就不算結束。”

“放心吧,既然已經有了防備,上陽要抓到幕後黑手,應該不難。”蕭故安慰道。

謝微之嗯了一聲,還是有些出神。

“看來這背後還有些我不知道的事?”蕭故挑眉,立時猜到。

謝微之對上他的目光:“你不是也有很多秘密,比如,你叫蕭故,怎麽會瑯琊晏家的分形化影?”

聽她這樣說,蕭故也沒有緊張,反而爽朗一笑:“行走江湖,總會有些不想別人知道的秘密。”

這一點謝微之還是很認同的,畢竟她自己身上也有許多不可說的秘密。

“南宮月所做的一切,終究還是她自己的選擇。”蕭故感嘆道,“你我不過是局外人,不必過多傷懷。”

他拍拍謝微之的肩:“難得見你這樣正經,倒叫人怪不習慣的。”

“你這話的意思,怎麽像是我平常很不正經?”謝微之似笑非笑地瞧著他。

蕭故戰術性後仰:“我可沒這麽說。”

謝微之重重在水中一踏,濺了他一身水珠,笑容純粹。

南宮月便是害人邪修之事,由刑律院親自發布通告,算是給受害修士一個交代。

雖然她的作為性質惡劣,但她畢竟已經身死,付出代價,上陽書院也不再做更多懲戒,只將她葬在書院孤山之上。

聽聞這個消息的上陽弟子都忍不住唏噓,他們與南宮月都不相熟,只記得她好像是大師兄救回來的一只半妖,生得不好看,天賦也不怎麽好,性子軟弱,在書院活得像個透明人。

沒想到就是這麽一個怯弱的小姑娘,竟然做出這等喪心病狂的惡事。

大多數人在嘴上感嘆幾句,便將此事忘在腦後,既然兇手已經抓到,他們更不用再擔心了。

書院孤山很是荒涼,滿身書卷氣的男人卻在夜裏提著一盞燈籠到了這裏。

“什麽人?!”

山腳下,巡邏的執法弟子聽見腳步聲,迅速靠近。

“原來是夏隱先生啊。”看清男人的臉,執法弟子齊齊松了口氣。“先生這麽晚來孤山做什麽?”

夏隱聞言輕嘆一口氣:“我今夜才回到書院,沒想到就聽聞噩耗,沒想到阿月竟然做出這等事...只是她畢竟是我的學生,無論她犯了什麽錯,她現在已經不在了,我想去拜祭一二,好叫她走得不要那樣孤單。”

有人忽然低聲道:“我記得當日南宮月還用雪芙蓉向先生表過心意吧?”

“沒錯,半個書院都傳遍了,都說南宮月癩蛤蟆想吃天鵝肉。”

“好在先生沒有接受...”

“不過今日先生才回書院就來祭拜她,說不準心裏對她...”

“你胡說什麽呢,先生不過是心善而已...”

“逝者已矣,往事還是不要再提。”夏隱聽著他們竊竊私語,搖頭道,“我想她也是一念之差才鑄下大錯。”

眾執法弟子也不由嘆息,同門做出這等惡事,他們的心情也很覆雜。

“那我們不耽誤先生了。”領頭的執法弟子讓開身。

夏隱走了兩步,又停下腳步:“我記得孤山這處夜裏少有人來,怎麽今晚你們還在這裏值守?”

“是...”

有人正要回答,卻被同伴搶先:“是湛師兄,這回我們沒有及時將人抓住,湛師兄很生氣,命我們加強巡守,好好歷練一二。”

“原是如此。”夏隱對他們笑著點點頭,提著燈籠上了山。

上陽之中,仍有暗潮湧動,而遠在千裏之外的周天域摘星閣中,雖已是深夜,各處還是熱鬧非凡。

各處都掛起紅綢,樓閣之間有無數摘星閣弟子來來往往,燈火通明,仿佛不夜之地。

雲中宮闕之上,九韶躺坐在露臺,手中拿著一個酒壺,眸中三分醉意朦朧,眼角一抹飛紅,似妖似仙。

“你怎麽又在喝酒。”一道暗含不悅的女聲在他背後響起。

九韶連頭也不必回,便知道她是誰,懶懶道:“師姐,你不去準備自己的婚禮,來尋我的麻煩作甚。”

“什麽叫尋你的麻煩!”女子眉眼艷麗,身上有股久居上位的傲氣,聽了九韶的話,臉上流露出明顯的不滿。“你身為堂堂摘星閣少主,每日無所事事像個什麽樣子!”

九韶垂下眼,仍是那副漫不經心的神情:“師姐若是喜歡管著別人,成親之後,自去管著聞清觴好了,我可不是你的夫君,別將心裏浪費在師弟身上。”

“你——”女子柳眉倒豎,“這些年你可真是越來越無賴了!你不要以為師父是你母親,你未來就一定能繼承摘星閣。你再這般胡鬧,叫諸位長老都惱了,看你還做不做得了這摘星閣少主!”

九韶輕笑一聲:“師姐這話的意思,是不是我應該好好捧著你這個嫁到聆音樓的貴人?”

比嘴皮子,女子顯然不是九韶的對手,被他噎了個正著。

九韶似乎覺得有些無趣,散漫道:“師姐有那麽多閑工夫,不如好好關心關心自己,聞清觴,對你可沒有什麽感情。”

女子冷哼一聲:“我也不須他對我有什麽感情。我們的姻緣,乃是師父和他父母定下,我的命格,最是與他契合,還能助他修煉更進一步,這是天命!”

天命?

聽到這兩個字,九韶不由嗤笑一聲,狗屁的天命!

“你笑什麽?!”女子聽見這一聲,立時生出些惱怒,畢竟九韶語氣裏的諷刺與不屑沒有絲毫掩飾。

九韶卻沒有同她多說的意思,他這個師姐,自小就是個霸道專橫的性子,如果不是顧念一起長大的情誼,九韶連看她一眼都覺得多餘。

“師姐既然這麽自信,何必在乎我如何?”九韶意興闌珊道,無趣,這一切真是太無趣了。

女子被他的態度氣得滿肚子火氣,偏偏還無處發洩,她既說不過九韶,也打不過他,便只得忍下。

拂袖轉身,女子心中暗恨,遲早有一日,會輪到你來求我!

她心裏如何想,九韶不關心,更不在乎。

向下望去,地上的摘星閣弟子小如螻蟻,摘星閣和聆音樓的聯姻是一件大事,整個摘星閣近些日子都為此事忙得不可開交。

九韶仰頭舉起酒壺,卻沒有喝到一口酒,竟是已經喝光了。

他隨手扔開酒壺,心中又升起一股倦怠。

真是無趣...

這一切,真是太無趣了!

忽然,他半坐起身,想起了什麽。

“這些日子,你有沒有再想起什麽呢?”九韶烏黑的瞳孔在夜色之中顯出一絲詭異,“清觴,你有沒有想起,自己忘了什麽呢?”

那個為你在人間奔波十年,天真地想找回你的人,你若是想起了她,會怎麽做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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